第264节 (第2/2页)
。 强权之下,追求正义如同一个笑话。 他也好,徐乔也好,乃至这些年无数惨死的魂灵,都不过是帝王手中棋子。 靠着拨弄他们,神宗得以平衡棋局天元四象。 可悲的是,在他眼里,棋子们自始至终没有生命,没有感情。 拨来弄去,全凭帝王意志。 甚至连站黑站白,都不曾有抉择的权利。 意识到这一点,秦老大人颓唐坐下,忽得老泪纵横。 他想,他终于理解了云师死前赠他的两句话—— 漳州之役后,他对神宗仍怀有希冀。 认为他法度严明,令行禁止,比之中庸宽厚的高宗,更具明君之相。 枉杀旧臣,不过是朝中小鬼众多。 以至于云遮雾绕,新帝有目不能察情,有耳不能洞听。 他始终不信太祖与高皇后一手培养的国之将才,会被权利侵蚀掏空,狠心残害手足。 甚至天真存着查明真相,神宗必会为愍王、云鹤正名的幻想。 他是那样的坚信,天道有公,法理明达。 云师却摇了摇头。 缓缓向他道起旧事。 “当年太祖与周氏争天下。 棋差一招,功败垂成。周氏残将不甘,一怒之下取太祖族叔首级泄愤。” “若是依法,残将当以斩立决处。 可太祖并不解恨,为泄愤诛残将九族,合计百二十条人命。” “人之情感,难以量化衡夺,这便是法理之弊一。 几年后,残将孤女化名周月,遇大行皇后,被皇室收养。 这才有了后来诸多祸端。 冤冤相报,无穷无尽,这便是法理之弊二。 朝光,世间绳墨尺规虽有形,但很多东西没有。 以有形约束无形,实在难取。” 秦昀沉默了。 彼时他还不懂其中深意,更不知这是恩师的最后遗言。 “刑名无耻,德礼有格。 故而德为上治,法为下治。 朝光耿直,唯缺这一点通透。 为师能提点你的,也只到这里了。” 秦昀一生循规蹈矩,奉行法治,连教书都如一台合格的机器。 临到终了才醒悟,所谓规矩、礼法,不过是权力者御下的博戏。 他的师门、亲人,同他对法的执着一道,都做了权利游戏的献祭。 一生气力使错地方,所有努力付诸东流。 三十年来他所坚持的真相,真真是一个笑话。 不怪休宁时顾准老是嘲他迂执。 “法为末器,真相有什么意义? 朝光你啊,就是太较真。依我说,只要折尽宁枢左膀右臂,届时不说替我等正名,就是叫他传位给我女儿也使得!” 听似大逆不道,实则最是通透。 原来,他一直都在舍本逐末…… 灭门冤屈昭白天下,十数年郁气尽数宣泄。 秦老夫子不仅没有如释重负,反倒更添一层罪责。 是他驽钝,处漩涡中心仍不知避祸,才带累一门枉死…… 日暮时分,案审暂时告一段落。 同僚们都下了衙。 空荡荡的寺司,秦昀用锦布细细将官印擦拭干净。 掌灯时候,小吏伸头来探,却见上官早已挂印而去。 西门外,旧巷头。 笼火明灭一壶酒,公事已如风马牛。 顾准早在那里等候多时。 见着他,立马扔过一个红泥坛子,“江北烧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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